《巴黎‧德州》的美國西部家庭令我陌生,它不同於東亞、台灣的宗族社會、綿密的人際關係網絡。如果東亞、台灣的宗族與人際網絡令我窒息,失去人格獨立性,那麼美國西部家庭雖然崇尚個人人格的獨立性,卻迷失於「渴望」本身。他們渴望著什麼,也許是自由、愛、溫柔,或是某種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生活。「渴望」起因於「匱乏」,那他們匱乏什麼呢?炎熱的峽谷與沙漠,拔地而起的鋼筋與水泥,過於遼闊又過於壓迫,隱隱然呼之欲出卻又說不清楚,那種匱乏彷彿橡樹種子發芽、彷彿地殼變動那樣自然,幾乎就是自然的一個部份。古希臘人有希臘悲劇,美國人有公路電影;惟公路電影的觀眾都是孤獨的、都是原子化的個人,難以與他人建立關係,遑論能夠在精神上與物質上互相支持、支援的社群,這一點與希臘悲劇的觀眾或說參與者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