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小說稗類》引用了契訶夫的句子,深具啟發性。在此以《契訶夫論文學》一書作為依據,考證這些引用的出處:
一
早在契訶夫二十八歲的時候所寫的《燈火》結尾處便曾強調:「世事一無可知。」在他的一封信裡,也清楚地表示:「藝術家不應當自己作品的裁判官,應該作個公平的證人。」「寫東西的人──尤其是藝術家;應該像蘇格拉底和伏爾泰所說的那樣,老老實實地表明:世事一無可知。」(《小說稗類》:76)
以上引用的出處,如下:
1888年5月30日,在蘇梅,寫給阿‧謝‧蘇沃林
……我覺得不該由小說家來解決像上帝、悲觀主義等問題。小說家的任務只在於描寫怎樣的人,在怎樣的情形下,怎樣說到或者想到上帝或者悲觀主義。藝術家不應當作自己的人物和他們所說的話的審判官,而只應當作他們的不偏不倚的見證人。我聽見兩個俄羅斯人針對悲觀主義說了許多雜亂的、什麼也沒有解決的話,那我就應當把這些話按照我原來聽見的那種樣子轉達給讀者,讓陪審員,也就是讀者來評價它。我的任務只在於我得有才能,那就是我得善於把重要的供詞跟不重要的供詞分開,善於把人物寫活,用他們的語言來說話。謝格洛夫─別昂捷夫怪我不該用這樣一句話來結束這篇小說:「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弄得明白!」依他看來,藝術家兼心理學家應當把事情弄得明白,他正是在這一點上才稱得起是心理學家。可是我不同意他的看法。寫文章的人,特別是藝術家,現在總該承認: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弄得明白,就跟以前蘇格拉底這樣承認過,伏爾泰也這樣承認過一樣。群眾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理解;他們越愚蠢,他們的眼光倒好像越廣闊。如果群眾所相信的藝術家敢於聲明他雖然看見了種種事情,卻什麼也不明白,那麼單是這個聲明就是思想領域裡的巨大認識,向前跨出了一大步。(《契訶夫論文學》: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