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雅明在《德意志悲苦劇的起源》的〈認識論批判 代序〉表示:哲學家的任務介於研究者與藝術家之間,但人們總是傾向將之歸類於研究者這邊,而忽略了──對於理念的「表達」,哲學家的任務鞹同藝術家。(頁8)
據我目前的理解,對班雅明來說,「概念」不同於「理念」,前者進入現象、消解現象,提取現象之中極端的特徵,而這些特徵會彷如恆星形構星座,指出一個理念。我大膽地推測:這彷彿禪宗《指月錄》的旨趣──我們必須順著手指的方向眺望月亮,但手指不等於月亮,而就班雅明來說,恆星不等於星座。
班雅明在接下來的段落提出了四個哲學風格的概念的預設:
哲學風格的概念是擺脫了悖論的。它自有其預設。這預設就是:不同於演繹鍊條的停頓藝術;與斷片姿態恰成對比的論文持續性;與膚淺的包羅萬象大相逕庭的母題重複;與否定性論戰完全不同的積極實證之充盈。
我著迷於以上雄辯而晦澀的句子,輾轉反覆地思考與閱讀,有了一些心得:
「不同於演繹鍊條的停頓藝術」:哲學風格的概念必須像是安國寺住持對前來挑戰的流浪僧人擺布的奇怪手勢,或者是契訶夫的《櫻桃園》第二幕突如其來的斷弦聲,使得「一切經驗界中所感知的事物現象在此止步,經驗界中通行無阻的邏輯也不再可行」。(楊凱麟:29)或者,可用柏拉圖的一句話來補充說明:「哲學起始於驚訝感。」
「與斷片姿態恰成對比的論文持續性」和「與膚淺的包羅萬象大相逕庭的母題重複」:孔子論「仁」,因材施教。「仁」本身是難以用語詞述說,但它可以引發千言萬語,針對不同的人,採取不同的引導策略,無窮無盡。同時,萬變不離其宗,如孔子所言:「吾道一以貫之。」
「與否定性論戰完全不同的積極實證之充盈」:當我們觸碰(encounter)了某個經驗,神秘而難以言述,同時又是肯定無疑的,則對他人論戰該經驗,是無謂的。舉個例子。當我驚艷於某個女生的美好,試圖讓你知道,而你不認同。這並不會抹滅我曾經驗的美好,我無需與你論戰,因為那個經驗是確切無疑的。
參考資料:
本雅明(Walter
Benjamin)著,李雙至、蘇偉翻譯。《德意志悲苦劇的起源》。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
楊凱麟,〈譯序 從傅柯到德勒茲〉。取自德勒茲(Gilles Deleuze)著,楊凱麟翻譯。《德勒茲論傅柯》。台北:麥田。200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