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麟教授的〈虛擬與文學——德勒茲文學論〉引用了柏格森在〈哲學的直觀〉的一段話,抄錄如下:
事實上,凌駕於文字與句子之上總存在某種比句子與文字單純許多之物:意義。它較是思想的運動而非被思考中的事物,且較是一種引導(direction)而非運動。……在此,思想經由一個句子(換言之,既存元素的群組)所表達。但它幾乎可以任意截選欲起始群組的頭幾個元素,只要其餘元素足以配合補足:同一思想可透過不同文字組成的各種句子來完美解譯,只要這些文字間都具備相同的關係。這便是口語形成的過程,也是哲學藉以被建構的程序。哲學家並不由既存的觀念出發,頂多可說他抵達於此。而且當他抵達時,由他的精神活動所串連而成的觀念將甦活一個全新的生命,就像由句子接受了意義的文字,從此不再如過去處於旋風之外。
這裡所講的「意義」,「並非現象學的意向性或語言學的意指,既非詞彙也非事物,更不可與任何企圖連結詞彙與事物的意指作用(signification)混為一談」(楊凱麟:29)。就我的理解,它就如同之前提到的穿著襤褸粗布的安國寺的住持對著前來挑戰的流浪僧人擺布出的怪異的手勢,使其驚異、震顫,使得「一切經驗界中所感知的事物現象在此止步,經驗界中通行無阻的邏輯也不再可行」。(楊凱麟:29)或者,可用柏拉圖的一句話來補充說明:「哲學起始於驚訝感。」
經過一番琢磨,我發現柏格森的引言似乎能以表演課堂上的經歷來詮釋與印證。在課堂上,不論是演出呈現還是演出後的發言討論,老師總要我們不要想太多,想到什麼就講什麼,甚至是“just speak”,不要去思考。在那樣的過程中,我做出或說出──這個「我」應該打上引號,因為並不是原本習以為常的、結構堅實的我在做在說──令我自己感到驚訝的表演與發言,比起排練後的呈現更加發自肺腑,充滿衝勁與能量。表演與語言比較是「思想的運動而非被思考中的事物,且較是一種引導(direction)而非運動。」
以上引言取自德勒茲的《德勒茲論傅柯》,楊凱麟翻譯、譯序、補充,麥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