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存在有其本性,鳥生羽,獸生毛,然而黃瓜茄子赤條條。人也是自然存在,有其天性,例如,人按照天性求理解。Telos,目的或終點,必須從這個角度去理解。自然存在朝向它的telos發展,以達乎它的本性所要求。人造物則異於是,把樹鋸開、做成板材、製成書桌,這不是樹自己的天性使然,書桌也沒有自己的telos,它的製成和使用都是從外部來的,在這個例子裡,是從人來的。亞里士多德依此對自然事物和人造事物做出區分。
摘自陳嘉映,《哲學‧科學‧常識》,頁272。
現在,我們傾向於把功能視作目的,但在亞里士多德的概念框架裡,功能和telos有明確的區分。我們今後討論生物學和社會學科的區別時,這種區分將變得非常重要。
摘自陳嘉映,《哲學‧科學‧常識》,註腳,頁272。
eidos/idea不是「定義」、「概念」,而是「劃界」。
摘自黃哲翰,〈醫學與哲學——談希波克拉底學派的前世今生〉。
……借用語言學的術語,我們可以說有些活動是「終點性」(telic)的:它們以達到某個終點為目標,一旦完成,即結束並不在繼續(耗竭)。(「telic」一詞源自希臘文的「telos」,意為終點或目的,「teleology」〔目的論〕也是源自這個字根。)……
摘自Kieran Setiya,陳信宏翻譯,《中年哲學》,博客來網頁試讀。
慾望源自於匱乏,於是向外索求以填補匱乏。向外所索求的事物是外在於我們的,是外部的,不是我們自身的。向外所索求的事物之完成,並非我們自身之完成,並不能填補我們自身之匱乏。例如:「人類補完計劃」之完成,是該計劃之完成,而非角色自身之完成,並不能填補角色自身的匱乏。反之,角色淪為該計劃之完成所需之零件與工具;亦即:向外所索求的事物之完成把我們自身當作零件與工具。
撲朔迷離的《新世紀福音戰士》,到底完成了「人類補完計劃」沒?不確定、莫衷一是、永恆的謎,我們甚至不太能說出這個計劃的目的是什麼,怎麼樣才算完成。這彷彿資本主義的隱喻:積累資本,利潤極大化,沒有極限,沒有盡頭。向外所索求的事物是否完成是一件事,但它並不在乎向它索求的人自身是否完成,是否填補了匱乏。
設若「資本主義」與「良善的生活」(well-being,eudaimonia,例如:與朋友相聚的喜悅)都屬於缺乏「終點性」(telic)的活動,其差異在於:前者不斷地進行積累與擴張,要求永不止歇的勞動,後者乃是由為其自身之故而進行的活動;前者是永恆的匱乏,後者是自我滿足、自我實現,不假外求;前者是永恆的動(所以沒有終點),後者是永恆的靜(所以也沒有終點,或者說,自身即終點)。
永恆的靜,可以說是eidos/idea,不是「定義」、「概念」,而是「劃界」。